因为向往草原的辽阔,我去了呼伦贝尔;因为渴慕森林的广博,我在大兴安岭跋涉……
自由行的开始一般依循旅游惯例,计划着逐一打卡别人都会游览的景点。
但走着走着,对这种按部就班便心生厌倦;我随机放弃了恩和,在行程表中凭空添加了根河。
根河,是座大兴安岭北麓的小城,我对它的认知程度在我做出探索它的决定前,基本无限归零。
我更愿意把它武断地想象为林场职工的宿舍,也好过真正看见它时,得到的与我去过的其他小镇大同小异的印象,用我自己的话来说,就是:大道数条,小巷若干,切新楼旧屋做了豆腐干。
我暂停根河的那天,阳光明媚,正处于北国最热的那个季节。以至于身为中国冷极的根河,连凉快的意思也欠奉。
但远方深情的寂寞像风一样,掠过点缀了顽强生长的小草的铺装人行道,也掠过我灼热的胸膛。
蓝天把白云撕碎,丝丝缕缕乃至成堆扔在我们头顶,还一直铺到了大家都看不见的遥远的天空上。
沿着额尔古纳河的一级支流根河,逆流而上,根河源头越来越清晰的呼唤被我们听见。苍翠的北国森林铺陈在道路的四面八方,充满层次感的绿意,仿佛穿花袄的大姑娘,撒着娇把很有力气的小拳头,“咣咣”擂在想爱她到天荒地老的那个老爷们身上。
大兴安岭现在生长的松树桦树树龄都不是很长,但继承了原来老林子该有的苍莽粗犷。
那些看不到边的树林并不能挡住光亮,不像从前的深山老林,走进去就看不到阳光。
尽管特别想钻进树林深处探险,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摘几颗野生蓝莓的欲望,只停在林子的外头,带着想象打望:
野生野长的驯鹿也许正在最枝繁叶茂的某棵大树下啃着苔藓,偶尔嚼几根青草;根河接近源头的浅滩上,大概有精疲力尽的大马哈鱼在坦然死亡;从南方归来的很多候鸟,是不是躲在视线不及的森林树梢,为基因延续持续操劳?
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,潜移默化着我的视角以生态原始,望山望水,皆是生命的气息,见草见花,都为自然的真谛。
鄂伦春紫苏很难想得到,人迹罕至的大兴安岭深处,其实已经拓印了太多人的脚印。我也开始在其中翻山越岭。
游走在大兴安岭北麓时,基本都在偏僻的县道上行驶。但碰见的几乎每一个交叉路口,都有货车停驻,车上挂一块写着“收购神仙草”的硬纸牌。
这确实很让人好奇。
什么是神仙草?
我在一个收购点专门问了问,老板也说不清楚,他干脆把收购到的植物直接捧了一把给我瞅。
提炼其色形味:椭圆叶瓣对生,叶呈渐变的蓝紫色,有一股极特殊的香气。
用百度搜一下,答案就出来了,这种叫神仙草的植物,学名鄂伦春紫苏,有一定的药用价值。但当地人最常用的是以它做调味料。
这是森林居民的花椒海椒与三奈八角。类似于豆蔻迷迭香这类西方常用而我们基本不考虑的香料。
在山地起伏前行,寂寞的北方夏天反复以简单的寂寞将旅人打扰。
风景的单调很容易使人疲劳,但山林中丰饶而新奇的物产却拓宽着我们的想象。
我想起胆小的梅花鹿,想起暴躁的黑瞎子,想起威风八面的东北虎……
我也想起结满松塔的红松,垫在棉鞋内的芨芨草,以及鲜红色的都柿……
便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中,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
合上眼睑的前一瞬间,车窗外的白桦林中,开得艳丽无比的柳兰,便成了“冷极”的盛夏给予我的最后印象。